为苏伊士卡脖子难题发愁的，除了搁浅的Ever Given，还有被耽搁的其他船只，靠运河收过河费的埃及，以及等待准时交付的客户。

卖力的挖掘机和拖拉船、纹丝不动的庞然大物、停滞的航道。苏伊士运河忍着“如鲠在喉之痛”已超过100小时。

卡住这条全球贸易喉管的，是一艘2万标准集装箱级巨轮“Ever Given”号。

船头挖土的挖掘机

北京时间3月23日14时许，这艘巨轮从红海向北驶入苏伊士运河时，在河口南端6海里处，触底搁浅。搁浅的位置，几乎是卡在了运河的嗓子眼。船身倾斜约45度角，船头嵌入岸堤，船尾离岸距离过窄，已无法容纳船只通过。

3月25日，苏伊士运河管理局（SCA）宣布停航，直到Ever Given重新漂浮。但截至当地时间3月27日，援助仍未成功，Ever Given没能脱困，船只遇堵抛锚，航道也需等待重新开放。

在这条黄金航道，时间就是金钱。考虑到可能的多米诺骨牌效应，外界也担心，苏伊士遭卡脖子，将增加途径船舶的运输成本，放大全球供应链的航运压力。

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拖船正在进行牵引拖拉作业（图源：SCA）

据《今日埃及》（Egypt Today）报道，当地时间27日，苏伊士运河搁浅货轮“长赐号”开始移动，船只已经向北移动了17米，有积极的迹象表明，由于当天的涨潮，船只将很快重新漂浮。

如鲠在喉

卡住这条黄金水道的鱼刺可不小。

据船东公司提供的信息，Ever Given船身长约400米，宽58.8米，若把它竖起来，比埃菲尔铁塔都高，可与帝国大厦比肩。

据SCA的说法，该船搁浅的位置，水面宽度约313米，但呈倒梯形的航道宽度，在水深11米时，介于205～225米之间，最大限度装载24万吨。而Ever Given的总吨位近22万吨，载重量近20万吨。

据船舶所属公司及租赁方报告，巨轮搁浅，疑似因遭遇强风，导致船身偏航，触底搁浅。尽管其吨位重，但也有分析认为，高达8层的集装箱形成了一道风屏，起到了类似帆的作用。不过，各方分析也未排除人为操作失当因素。

租赁方长荣海运公司的说明

幸运的是，船员、船舶、货物安然无恙，也没有出现泄漏污染的情况，长荣海运还澄清，巨轮搁浅前，没有跳电。

SCA官员曾乐观表示，24小时内即可恢复通航，但这显然低估了救援疏通的难度。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动用了8艘大型拖船，其中最大的牵引力为160吨，但面对20万吨的庞然大物，仍显吃力，Ever Given就像一条在沙滩搁浅的大鲸鱼，纹丝不动。

现场有挖掘机负责挖走触岸船头周围的沙土，据估计有2万立方米的沙土需要清除。救援难度与救援效果的巨大反差，给社交媒体提供了大量刷屏的表情包。

中外社交媒体上都流传着Ever Given与挖掘机的表情包

目前，两个方案都没能奏效。

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办法是，利用这周末的季节性涨潮，增大浮力，配合拖船、挖沙的方案，让Ever Given重新漂浮起航。

如果这招也不成，将不得不卸下一部分货物，削减载重，这也将耗费更多的人力和时间。

路透社援引参与救援的一家荷兰疏浚公司CEO彼得·贝尔多夫斯基（Peter Berdowski）的话说：“我们可能需要结合一系列方法来工作，包括拖船、挖沙、从船上移走集装箱、油、水，以减轻重量。”

救援现场图（图源：SCA）

据《今日埃及》（Egypt Today）报道，当地时间27日，苏伊士运河搁浅货轮“长赐号”开始移动，船只已经向北移动了17米，有积极的迹象表明，由于当天的涨潮，船只将很快重新漂浮。

分分钟都是钱

为苏伊士卡脖子难题发愁的，除了搁浅的Ever Given，还有被耽搁的其他船只，靠运河收过河费的埃及，以及等待准时交付的客户。

卡脖子最直接的后果是停航，导致南北端同样抵达的船只在此抛锚，又有新的船只按照原定路线，后脚跟着抵达，造成两头拥堵。

劳埃德的情报情报追踪数据显示，截至3月25日，运河两端停泊了213艘、共计1690万载重吨的船只，而前一天是165艘。

苏伊士运河拥堵情况（截至3月27日16时）

据路透社援引海洋交通和数据情报公司Kpler周五（3月26日）的说法，已有七艘液化天然气油轮正从苏伊士运河改道，其中三艘油轮已决定绕道南非的好望角，继续航行。

以英国伦敦港-印度孟买港路线为例，通过绕道好望角，将比途经苏伊士运河增加43%的航程，大约是7000海里的距离，若按照18节的速度走，得多走16天。苏伊士的优势就在于它可以节约燃油、集装箱租期、时间成本。

但现在，这笔帐得重新计算了。

无论等待还是改道，延误的成本每天都在增加。

苏伊士运河的地理位置

最多不确定性、又最无可奈何的是，那些已经进入航道，无法掉头的船只，只能抛锚原地等待，而恢复通航的时间尚无定论，若Ever Given需要卸货才能重新起航，那很可能意味着比绕道好望角更长的时间。

因此，Ever Given的船东不得不面对巨额索赔，路透社援引保险业内人士的评估，赔偿金或达数百万美元。

另据海洋交通数据情报公司劳埃德（Lloyd’s List）3月26日简报，由于停航未解除，中远董事会已经订购10艘双燃料巨型船支援。

航运业，时间就是金钱，对于把苏伊士运河国有化、收通行费的埃及，同样如此。

据SCA官方统计，2019年，共有1.88万艘船经苏伊士运河通航，平均每天51艘，连续3年增加。

苏伊士运河通行船只数量年度统计（图源：SCA）

通行费是埃及的摇钱树，新航道投入使用以来，过去3年，每年都为埃及创造了超过50亿美元的收入，埃及的目标是，到2023年实现132.26亿美元的收入。

据劳埃德对苏伊士运河集装箱货运、东西双向货物价值的粗略估计，平均每天有价值97亿美元的货物在此通行。除此之外，还有同样大部头值钱的石油。

据SCA，2019年，经苏伊士运河，往来红海、远东、东南亚三个地区的货物重量为Top 3，都超过了1亿吨。货物集装箱船、油轮占比超70%。

集装箱和邮轮净载重占比超七成（图源：SCA）

在岸上，是等待装卸的港口，等待交付的经销商和消费者。

重启苏伊士

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4天，尚不至于对航运业造成致命冲击，船只重新起航，苏伊士恢复通航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
可以预料的是，将有部分延误，之后港口的卸货压力当会因此传导和积压，进而影响准时交付。受影响的船只公司，或将承担更多成本，利润有所降低。但若平摊到一年的经营业务中，或谈不上不可承受之风险。

有媒体注意到，国际油价出现部分上涨，但未必与此有直接联系，毕竟油价波动实属正常，关联因素诸多。苏伊士运河再重要，承担的世界贸易，也只占到12%，2019年，油轮净载重也只占21.7%，而3月25日也有油价跌回低位。

有声音担忧，苏伊士的搁浅停航事故，将加剧本已承压的集装箱航运业和准时供应链。

救援现场图（图源：SCA）

但劳埃德26日的一篇短评观点认为，剩余88%的运力，足以消化苏伊士运河暂时且短期的关闭。“我们遭遇过更糟的。”这篇短评写道。

相比去年因新冠疫情造成的航运混乱，这次事故算不上什么大风浪。

2020年，疫情全球大流行，前期全球贸易虽有阻滞，劳动力短缺，但中后期商品需求快速反弹，航运压力陡增。

其原因，用《纽约时报》描述的情况来说：“美国人……被剥夺了出游和餐厅用餐的权利，但他们购买了游戏机、糕点搅拌机，装修了房屋。”

哥本哈根研究公司Sea-Intelligence分析发现，与2019年同期相比，从亚洲运往北美的运动器材，9月到11月增长了1倍；在此期间，炉灶和烹饪设备的出货量几乎翻了一番；消毒剂增加了68倍。

早期的贸易停滞，后期的快速反弹和堆积，又因部分集装箱闲置海外，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资源错配，调度紧张。体现在航运上，运力突然承压，集装箱短缺，港口拥堵，运费上涨。

集装箱运费涨势明显（图源：FT）

此次搁浅事故，或许是全球运力紧张背景下触发的蝴蝶效应。

《卫报》援引前任船长贾米尔·萨耶格的判断，当地天气预报显示，事故当天风力很大，但运河当局和水手显然没有暂时停航，保证安全避开风浪。

这背后的原因，不仅因为准时供应链的兴盛要求、自动化技术的成熟，人们不停航、避免延误的动力越来越强烈，眼下航运业、物流行业的运力紧张，或许也起到了推手作用。

除此之外，事故的发生也有偶然因素。

根据劳埃德的统计，有150艘载重吨位在18万吨以上的货船，部署在欧亚贸易航线中，今年以来，它们当中，通过苏伊士运河向欧洲过境了115次，前面的114次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故。Ever Given也没有超过苏伊士运河的最大承载量。

对全球供应链的恐慌情绪并非不能理解，但全球贸易也并非我们想象那般脆弱。

这一事故恰好说明了全球化的必要。苏伊士运河，本就是全球贸易的一个微缩景观，这条长193公里、深24米、宽逾200米的人工运河，各国船只在这里自由通航。全球商品货物经过这里，以快捷的方式输往世界各地，来往船只不区分国籍，不担心因人为因素而受阻。

历年苏伊士运河货物量按地区（图源：SCA）

Ever Given也是全球化的另一个缩影。

它托载的集装箱，更是20世纪物流行业的伟大发明，让平均到单个商品的运输成本，变得微不足道，极大地促进了全球贸易。

这次事故虽然暴露了全球贸易的脆弱一面，但放眼全球贸易航线，仍有替代路线，实现全球贸易的顺畅。Ever Given终会重新起航，全球化的进程也不会因为一点小风浪，停下它的步伐。

作者 | 施晶晶

编辑 | 雷墨 lm@nfcmag.com

排版 | 李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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